17 北崖炊事班的故事(1/8)

黑兔子抱着手臂又啃了一会儿,似乎是吃够了,便叼着手臂开始在一棵树下刨坑,将还剩一点rou皮的手臂埋进那坑里,盖上泥土和树叶。忽然间,风里掺杂着一曲悠扬灵动的乐声,仿佛直击灵魂,拨弄心弦。黑兔子动作一顿,灵敏的动作变得迟缓,扭动着脑袋四处嗅察,试图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就在这时,一柄银刃从天而降,黑兔子动作极其灵敏,一翻身就往树丛里窜去。娄丙撇到那撮被削下的毛发,咋舌追了上去:“哪里跑!”

黑兔子左右逃窜,发出“咿唔”的尖叫,又像是牙齿撞在一起时摩出的声音。而娄丙则紧追其后,刀光剑影间,黑兔子的左后腿被割破,黑色的血ye洒在草地上,它疼得摔在地上,滚出去好几圈,还想逃跑,却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它左右转了两圈,又竖起浑身毛发——却什么都没发生。它不可置信地抖动着浑身毛发,惊愕地瞪大了眼珠子。它终于无处可逃,只得硬着头皮迎战。黑溜溜的小眼睛瞪着娄丙,尖锐的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沉重刺耳的声响。它嘴角还沾着血,后脚一蹬就向着娄丙飞来。

到这一步都如娄丙意料之中,他往下一弯身子,那黑兔子来不及转弯,就从他头顶飞过。紧接着他猛地将刀子顶起,用力插入黑兔子肚皮里,腹部的皮毛柔软,只听“噗嗤”一声,黑兔子因惯性向前冲去,肚子也就被撕裂成两半,里头黏糊糊的内脏冲开大口子落在草地上。它倒在地上,挣扎了片刻便没了声息。

不过娄丙也没好到哪儿去,黑兔子腥臭的血ye喷洒在他身上,半边衣服都黏糊糊的紧紧贴在皮肤上。这时,解飞鸿和姬无欢分别从两个方向走出树林,前者拍手道:“身手不错啊,连擦都没擦到。你果然适合练剑!”

而姬无欢则掐了个决,将娄丙身上的脏污洗干净。他这些日子下来剑法、武术是没学什么,但所幸他本就爱泡在书院里,从那些古记事里把法术学了个七八,其中就包括净身决、清心决等。他绕着转了两圈,确认娄丙身上没有未清洁完的脏东西后才述了口气,埋怨道:“刚才好危险啊,你看到它的爪子了吗?要是不小心被碰到,可就不是受点儿伤这么简单了。”

“这不是没受伤么。”娄丙说着将一只手盖在姬无欢头顶揉了揉,“而且多亏你用乐声将它引入解飞鸿设下的陷阱里,它才不能用灵力、也跑不走,我这才能将它解决掉。”

解飞鸿笑道:“我不过是设了个结界,真能收拾这妖兽还得靠你的剑术。这是你的猎物,快把它的妖丹取出来,赶紧离开这地方。用不了多久,其他妖兽闻到血腥气就会追过来了。”

娄丙愣住,低头看着地上还温热的妖兽尸体,又抬头看向解飞鸿:“怎么弄?”

“什么怎么弄?”解飞鸿奇怪道,用手虚空比划着,“肚子都割开了,接下来把妖丹掏出来就行了。”

“就这么粗暴?妖丹这种东西不是该用法术给汲取出来么?”娄丙不可置信地盯着黑兔子肚子里血淋淋的大肠,接着口水就流出来了。姬无欢注意到他的眼神,无奈地把他往后一撇:“小心吃坏肚子,我来吧。”说着,不等解飞鸿阻止,他就撩起袖子把手插进温热的肠rou之间,“咕叽咕叽”搅弄着黑兔子的内脏,掏了几下手指就碰到一颗坚硬的小球。他一扯,小球上黏连着的rou就被撕裂,抽出手来,一枚黑色的妖丹安静地躺在他手心里,血淋淋的。浓郁的腥味让他不由得皱眉,一搓手指,用法术将味道和血ye统统驱散,才露出甜美的笑容:“就是这个,对吗?”

解飞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呆愣地点点头:“呃、对。”

“我刚发现这家伙的rou挺软的,要不今晚就吃兔子锅吧。”姬无欢一拍手,娄丙擦了口水就掏出剑。一人扒皮一人切rou,不等解飞鸿说话就将黑兔子大卸八块,扯开解飞鸿随身携带的锦囊就要往里头塞,被他连忙阻止:“你们做什么!”

“准备今晚的晚饭啊。”娄丙理所当然地连塞两块大rou,“难道妖兽不能吃?有毒?”

“毒倒是没有……但你们没看到它刚才在吃什么吗!吃了人的妖兽,你们怎么下得去嘴?”解飞鸿摆着手往后退,“你们想吃自己吃,我吃带来的干粮就行了!”

说是这么说,但看着一锅煮得金黄的浓汤,油光锃亮的rou块和面疙瘩浮在汤里,配上绿油油的山菜,解飞鸿没坚持上半刻钟,就捧着打完呼噜起来,赞不绝口。rou被煎过一遍,表面焦黄酥脆,一口咬下去,随着“簌簌”的声音,浓郁的汁水迸发浇灌在味蕾;面疙瘩是带进山里的,往年解飞鸿都是直接干啃,早就吃腻了,但吸饱了汤汁的面疙瘩又软又糯,却不失嚼劲;山菜是最后下锅的,所以入口时还是脆脆的,吃多了面rou,再咬一口山菜将嘴里的腻味一扫而空。

当他吃完一碗,正打算再加一碗时,娄丙一人已经夯了四、五大碗。考虑到即使有灵脉驱散大部分的妖兽,为了防止部分趋光性的野兽靠近,他们还是将火熄灭了。在一点以法术燃起的昏暗光照下,可以依稀看见汤表面上凝固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娄丙盛汤时,瞧见一旁姬无欢已经放下碗筷。他于是担忧道:“怎么不吃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就是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姬无欢勾了勾嘴角,“吃完这些还得去抓下一只妖兽不是么?按照解大哥说的来看,往年要榜上有名,起码得抓住十五只妖兽,为了拿下头筹,保险起见,得抓三十只才行。”

解飞鸿点头:“按照方才的步骤,只要不遇到意外,我们必然能收获足够多的妖丹。”

三人简单安排了下时间,又如法炮制地抓获了不少妖兽。当娄丙收起第八枚妖丹时,感到丹田里气息空瘪,起初他以为自己是饿了,然而没走出去几步,就是一阵眩晕。解飞鸿连忙扶住他:“今晚就到这儿吧,灵力和体力都到极限了。”他捧着一包新鲜的兽rou,“而且不仅是妖丹,还收获了这么多粮食,都可以跟其他弟子交换物资了。”

“物资?”娄丙搭着解飞鸿的手臂被姬无欢接过,架在自己身上。他干脆将身体倚靠在姬无欢肩上:“这三天能换什么物资?就算有什么珍贵的资源,他们和我们不是敌对关系么,怎么会同意把这种东西给我们。”

“这可不一定,进入第二、第三天后,一定会有一些实力不济而被妖兽抢夺走食物、衣物的弟子,从而不得不寻求其他人的帮助。而没有体力就没有战斗的资本,这些弟子必然会寻求我们的帮助。”姬无欢偏过脑袋,“我记得进来之前看到了两个药修,要是受了伤,还能跟他们换些药。”

解飞鸿赞同道:“没错,就算是竞争对手,我们毕竟是同一个门派的兄弟,不至于为了一场比赛自相残杀、见死不救。”他晃了晃装满了rou块的布袋子,“到时候我们或许也会遇到物资紧缺的情况,这些妖兽的rou就派上用场了。”

“这样啊……”娄丙若有所思地甩干净刀刃上的血污,忽然意识到什么,顿住脚步,“等下,你怎么知道还有药修进来了?你和他们很熟吗?”

“嗯~?”姬无欢闻言笑眯了眼睛,拖长尾音凑到娄丙胸前,手指轻轻画着圈,“我只是跟他们说过两句话,你练剑的时候总是不陪我聊天,我可寂寞了,嗯?所以他们来找我,我就跟他们聊聊天。怎么了,你不喜欢?”

“……也不是。”娄丙错开眼神,“但他们对你有那种想法,你还是小心为好。”

“那种想法?”姬无欢装作听不懂,靠着他的肩膀。长发搔着脖颈,瘙痒难忍。他一手挽着娄丙的手臂,明明和寻找妖兽时是差不多的距离,娄丙却心跳如擂鼓:“还能是什么,你别跟我装傻,他们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你能感觉不出来?”

姬无欢越听越欢喜,干脆扑进娄丙怀里咬住他的嘴唇:“真可爱,我以后都只看着你,你别不开心嘛。”

“我不是……”娄丙涨红了脸,就听解飞鸿在一旁不自在地咳嗽:“你俩整理一下,我们一会儿就睡了。”说完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明早要早起,你俩别太晚睡。”说完,他就跟逃似地窜上了树,掩耳盗铃地把自己蒙在一层薄薄的毛毯里,一动不动。

两人相视片刻,姬无欢先开口,贴在他耳边小声道:“怎么办,他都那么说了,我们要不要偷偷做点什么?”

娄丙面红耳赤地一把抱住他的腰,脚一蹬就上了另一棵树。他用一床毛毯将两人卷在一起,倔强地闭上了眼睛:“别瞎说,快睡吧。”

“哦,好吧。”姬无欢不满地撇了撇嘴,但还是依偎在他怀里,缓缓睡去。

但夜色浓长倦意浅,才过去半个时辰,娄丙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吵醒了。他搂着还在熟睡的姬无欢偷偷向下望去,就见几个结伴而行的小弟子跌跌撞撞地穿过树林,身上还沾着血迹,就像是在从什么可怕的东西爪下逃之夭夭似的。他立刻绷紧了神经,用灵力给解飞鸿打了个信号,很快就受到了回信。他于是摇醒了姬无欢,揉着他Jing致的小脸蛋道:“醒醒,好像出事儿了。”

姬无欢在他怀里蹭了两下,打起Jing神爬了起来。三人将气息掩盖,跟随那几个小弟子来到一片泉水边,见他们脱下染了血的衣服进池子里清洗身体——毕竟不是谁都会净身诀,也就姬无欢这种悟性好的才能早早就学会七七八八的法术。

其中一个小弟子道:“太可怕了,不是说师傅他们已经把大妖都击杀了吗,怎么还有那么大的妖怪在山里游荡?”

“是啊是啊,要不是三师弟会结界术,咱们早就死在那东西嘴里了……”另一个小弟子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再遇到那东西,有几条命都不够的!你说呢,三师弟。”

三师弟不赞同地摇头:“不行,要是现在下了山,我们之前好不容易集齐的妖丹都相当于打了水漂。师兄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目的了?就是为了让那些趾高气昂的剑修们瞧瞧,我们药修也不是光在屋里炼丹的软蛋!”说着他把脸浸入泉水里,洗净脸上的血污。

“可是我怕死啊!要是死在这儿了,那才真是前功尽弃……嗯?三师弟,三师弟?”那弟子瞧他三师弟把脸埋在水里过了好久都不起来,甚至有整个人往水里沉的迹象,大吼一声抱住他三师弟的身子。可三师弟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怎么都拔不起来,另一个小弟子也急忙上前一起拖拽,却是纹丝不动。情急之下,他大喊:“救命啊!”

接着就是银光一闪,娄丙从天而降一刀劈开湖面,再次抬起刀柄时,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墨绿大鱼串在剑上,啪嗒啪嗒地甩着尾巴。他“哈”地一声,招呼道:“今晚加餐!”

将三师弟救下时,他气息冰冷,脸色苍白,用解飞鸿的话来说就是经脉被Yin气所染,急需他人为其梳理经脉,不然性命危在旦夕。虽然其他两个小弟子有所犹豫,不愿让解飞鸿将他带下山,但在解飞鸿绘声绘色地描述出被Yin气侵蚀的下场后,他们立刻就哆哆嗦嗦地松了手。其中胆儿比较小的那个弟子还哭得声泪俱下,求解飞鸿一定要救救他师弟。

刻不容缓,解飞鸿只是简单安慰了两句,便背着三师弟下山去了。而剩下的两个小弟子围在篝火边,裹在一张毛毯里瑟瑟发抖。他们的衣服被挂在树枝上,被火光烤得一点点蒸发水汽。而篝火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里面雪白的鱼汤勾得三人口涎直流,但一想到这东西刚才差点就要了他们的命,两人就面面相觑,咽着口水不敢动块。

反观娄丙,一番运动后肚子又空瘪瘪的,捧着个木碗大快朵颐。他的碗足足有脸那么大,三碗热汤下去,他才舔着嘴唇道:“你们也不是第一年上山了吧,水那么Yin的地儿,你们也敢就那么往里头跑?”

“我们这就是第一年上山啊,往年咱们药修都是没资格上山修炼的……”较瘦的那个弟子掰着自己的手指,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的汤,“今年好不容易沾了三师弟的光,能上山见见世面,还被我们搞砸了……你说师弟他不会有事儿吧?”

矮弟子被他这么一说,也红了眼:“你别乌鸦嘴我警告你,三师弟跟咱可不一样,他本就是剑修,要不是被师叔看中了体质,怎么会跟咱一起在那偏僻地儿炼药?不就是一点Yin气,他肯定不出三天,就能治好的!”

“你们说的是怎么回事儿,说来给我听听呗。”娄丙盛了两碗汤递给他们,肥美的鱼rou配上葱蒜,让人完全瞧不出这本是多么可怖的妖兽。

瘦弟子率先经不住诱惑地吸溜了一口,紧接着连吃相都顾不上了,端起碗筷就往嘴里扒。见他吃得这么香,矮弟子也不再客气,吭哧吭哧连喝了两碗汤,他俩才喘过口气,也放下了防备。两人你一眼我一语,便把事情的原委交代了个七八。

原来在这北崖上,年年都会从周边收取降妖除魔的代价,而俸禄的大半一早就被分配给其中出力最多的剑修一派,其次是各类武修,往往俸禄的大半都会流入剑修门下,用于培养大批武功高强的剑修弟子。剩下的俸禄则被一层层其他派系瓜分,最后才轮到药修这类非武斗派的派系。北崖毕竟是以剑术见长的门派,娄丙也确实从解飞鸿那儿隐约听说过这种地位的阶梯罗列,然而在从那瘦弟子口中听到他一个月分到的银钱时,还是不由得虎躯一震。

“这点钱都不够我吃一个月的饭!”娄丙惊愕不已地掰着手指算了算,“而且我听说你们药修不还得炼药么,这点钱都不够你们生活,那材料钱从哪儿来的?”

矮弟子叹了口气:“这也得多亏我们有个能干的师兄。师兄和三师弟一样,本是剑修峰上的弟子,因被师叔看中了其适合修药道的体质,才被引渡到师叔门下。师兄人温和可亲,药峰本就离饭堂之类的远,山上又不能御剑——更何况大多数药修弟子都是一天到晚对着药炉子捣鼓,连凝气都做不到,光是凭着两腿爬去饭堂都得要大半天的时间。师兄看我们实在可怜,于是就开始照料我们这些弟子的起居,至于饭钱之类的,我听说应当是师叔在出。”

“对,所以剩下的这些银钱我们就各自拿去买些药材,用于平时的练习。”瘦弟子说,“但过得凑合,不代表我们就该这么过下去呀,你说对不对?三师弟本就志高望远,自然忍不下这口气,于是就趁着平时炼药之余,还抽空练剑。我们这才有了这次上山证明自己的机会,可是现在连三师弟也受了伤,如果说普通妖兽在三师弟的帮助下,我们还能用药物打败一、两头,那种庞然大物,我们可赢不了啊……”

“什么庞然大物?”娄丙抓住话中的重点追问道。

矮弟子一回想起那东西,就浑身发抖,攥紧了毛毯环顾四周:“那妖兽状似蛇,身体蜷起身体依旧有两人高,我展开双臂都无法抱住它的身体。对,当时我只是在树林里想要解决一下急用,就听到沙沙的声音,它的身子足足有我大腿那么高,从树林里缓缓爬过。它发现了我,尾巴一甩,就将我挥至半空中……”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开始细细发抖。于是瘦弟子就替他接着说完:“是三师弟率先听到他的叫声,找到他时,他正死死扒着那巨蛇的尾巴。三师弟拔剑重创了巨蛇,他才得救了。”

“明明师傅他们都说山上的大妖已经都被降服,怎么会还有这种东西在晃悠!”矮弟子好不容易止住颤抖,愤愤地一拍大腿,“这样不行,我们还是赶紧整顿一下,下山去吧。刚才那样一条小鱼我们都打不赢,这样下去几条命都不够咱霍霍的!”

“等等,要下山可以,能先带我去你们被巨蛇袭击的地方看看不?”娄丙拦住两人,“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

瘦弟子震惊地反问:“你要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就不怕被袭击……难道你是想去击杀那东西?不可能的,它太大了!咱们这种初阶弟子别说杀了它,就连动它分毫都做不到!我看你好像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你确实很强,但不是我劝你,你最好还是放弃吧,量级不一样。”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娄丙耸肩,“我们现在已经收集了七、八颗妖丹,按照原本计划的话在三日内集齐三十颗,拿下头筹并不是问题,但现在少了个人,就难说了。与其一个个不眠不休地猎杀小妖兽,不如一次性搞个大的,这样审查也一定会认可我的实力。”

“可这是要拼命的啊!”瘦弟子急了,“不就是个头筹吗,明年再拿也行!命可是没了就真的没了啊,你这么拼命到底是图啥啊?”

娄丙没有回答,而是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握住了姬无欢的手:“我有我自己的理由,你们别问就是了。”

见两人仍然在纠结,姬无欢便道:“你们不是也想拿到好名次么?现在三师弟不在,你们如果想报答他的恩情,就得在这儿替他完成他的愿望。如果现在当缩头乌gui,你们就得再忍耐一年的寒窗之苦,即使你们习惯了,能忍耐下去,三师弟能么?”他笑了笑,“还有那个师兄,你们一定也想让他过上更好的日子对吧。”

听他这么说,两个弟子一同沉默下来。娄丙知道该给他们一点时间,便带着姬无欢离开篝火,在水池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姬无欢很快就靠在他肩上,亲昵地蹭了蹭:“我好开心,娄大哥这么急着要猎取妖丹,想必是为了我的身子着想,对吗?”

娄丙红着脸“嗯”了声,就感觉姬无欢的身子靠在他怀里,娇羞地枕着他的胸膛:“但你有这颗心,无欢就已经满足了,我不希望你为我冒这种危险。我的身体现在也没什么大碍,就算失去这次机会,说不定还有别的机会呢?就算没有,我也能撑到明年,你千万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

“那我万一就打赢了呢?后天咱们一下山,就能带着妖丹去见解飞鸿说的那药修,然后让他给你治好了,再一起去浪迹天涯。我们现在都会点儿小法术了,就算不能像他们这样靠降妖除魔受万众追捧,也能变变戏法挣个小钱,过上不错的日子。”娄丙不满地掐着姬无欢的下巴,两人视线对在一起,“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觉得我一定会输?刚才你不都瞧着了,我一刀就能劈死一只妖兽。就算他俩说的大妖个头大了些,那不也还是妖兽么!再说了,他们也说那三师弟重创了蛇妖,我小心点儿,收拾掉一只受伤的妖兽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可是……”姬无欢还在犹豫,娄丙干脆捧着他的脸吻下去。两人唇舌交缠,直到姬无欢忍不住反搂住娄丙的腰,加深这个吻,将他逼得节节败退,枕着草地直喘粗气,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娄丙舔着嘴唇,游刃有余地挑起眉毛:“可是什么可是,老子又不是傻的,见打不过还逃不过吗?”

姬无欢撇了撇嘴,但也不再反驳,只是固执地拽着他的袖子:“那你得让我跟着,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

娄丙见他总算松口,自然不会拒绝,揽着姬无欢打横抱起转了一圈,抵着他的额头“啵”的一声亲了一口:“好嘞,你就等着我把那蛇妖的妖丹掏出来,给你做聘礼!”

“呵呵,你知道聘礼是什么意思吗?”姬无欢失笑,“我要是拿着聘礼去找那药修,岂不是就要和他结婚了?”

娄丙大惊失色:“那可不行!我不同意!”

“无欢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你就安心吧。”姬无欢笑道。

回到篝火边时,那两个弟子似乎也已经下了决定。瘦弟子说:“我身手还算敏捷,发生了什么也能逃跑。我来带你们过去吧,不过我只会带你们到那附近,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而且我们商量后,有个要求。”

“你说。”娄丙大方地点头。

于是瘦弟子瞥了眼矮弟子,咽了口口水道:“如果你杀了那蛇妖,,得分给我们两颗妖丹。不用好的,次级一点儿的就行。当然我们不会白拿,我带了很多药材,你就算和那蛇妖交锋时没受伤,接下来几天肯定用得着。作为妖丹的报酬,我们会为你疗伤。”

这么好的条件,娄丙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在和姬无欢交换了个眼神后便一口答应下来。他本还在想着明早是否能吃蛇rou羹,可还没走出几步,空气中回荡的恶臭就打消了他这个可笑的想法。仿佛是沼泽般的腥臭味浓稠又浑浊,他甚至感到眼睛被用针扎了似的疼痛、腥辣。

他本以为是一棵枯树的巨大圆柱缓缓挪动,在月光下闪烁着莹绿色的光泽。

娄丙情急之下往后一跳,两指掐诀,将灵气凝聚在指尖向前一点,一枚灵气聚成的炮弹就顺势飞出,击中蛇身。约一人高的粗大蛇身应声从中炸裂成两端,千百碎片飞零,落在地上。瘦弟子见了忍不住大呼:“漂亮!”

可不等他们欢喜,那些落在地上的碎片就像是有生命般汇聚在一起,飞快地重新将段成两截的蛇身联结在一起,完好如初地爬伏在地上。它明明被攻击了,却像是对他们毫无兴趣,或是完全没有察觉似的,想着一个方向蠕动前行。娄丙目瞪口呆地躲在一侧树丛里,看着巨蛇黑漆漆的身子,他出生的地方有个说法,蛇的颜色越深,毒素越淡,反倒是那些绿油油的或是金灿灿的蛇,毒性越是要人的命。

他咽了口口水,捧着姬无欢的脸,也不管那瘦弟子还在看呢,就一口亲下去。他没吻出什么劲儿来,只觉得姬无欢的嘴唇好软,而自己的呼吸乱七八糟的,没空去细细品尝这个吻。他按着姬无欢的肩膀,把他一把推向那小弟子:“我改主意了,你不许跟上来!”

“等等!”姬无欢伸长了手,可只摸到一片衣角,娄丙就一蹬腿,飞出了树林向那东西一刀劈去。蛇身如同前一次一样,却更灵敏,在刀身碰到之前就从中间向两侧迅速分开一个大洞,在娄丙回过神前,就将他吞噬。

“娄丙!”姬无欢裹挟着灵力的怒吼响彻整片树林,鸟兽四散,树叶沙沙作响。瘦弟子被震得耳膜生疼,过了半晌才感觉那声怒吼从耳畔散去。他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扯着姬无欢的袖子:“小声点儿,还不一定出事了呢,你吼这么大声要是引来其他妖兽怎么办?”他扯了好几下,却发现这看似孱弱的青年纹丝不动,就像是一尊石像般稳重,同时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你又要擅自离开我吗?我的小狗……”姬无欢握紧拳头,只见一阵飓风从他脚底璇起,将草木刮碎,甚至在树干上留下一道道约手掌宽的狰狞刀痕。下一刻,随着一道风声,姬无欢就消失在他面前,无影无踪。

娄丙睁开眼睛时,他被包裹在一团毛茸茸的野兽皮毛里,带着腥臊的臭味,还有一点细微的chaoshi。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比他出生在江南的勾栏里更早的时候,他还不会以双脚行走,四肢爬伏在地上时,也曾被腥臭的、有些shi润的皮毛包裹过。

但那温暖的皮毛先他一步死去了,倒下了的皮毛依旧比他高出不少。于是他用鼻子拱着皮毛的肚皮,直到它完全失去温度,被雨水打shi,在它的怀里闻着腐臭味睡去。他肚子好饿,也不是没有捕来鸟雀,皮毛教了他很多,包括如何躲在下风处,观察小动物的一举一动,然后趁其不备咬住它们的脖子,一击毙命。皮毛也是这样被杀死的,它的脖子上有着两枚大大的血窟窿,就像两只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带回来的食物。他会吃掉一点,多的则留给皮毛,然后和皮毛一起发臭。

他肚子咕噜噜的叫,依旧用shi漉漉的鼻头拱着皮毛的肚子,依偎在它冰冷的怀里。我可能要死了,他想。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也逐渐降低,胸口一直存在的噗通、噗通的声音也变得微弱,他看着自己的爪子,黑黑的毛发,尖尖的指甲,还有粉色的rou垫。他像个初生的小崽子似的踩着皮毛的肚皮,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视线变得模糊,呼吸也没了力气。

他闭上眼睛,在无尽的黑暗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过去了许久,都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他还在呼吸,胸口也还在噗通、噗通地跳。他依旧闭着眼睛,黑暗中却落入一道白光,轻盈地点在他面前。他被捏着后脖子拎了起来。

“你快死了。”那人说着拍了拍他的肚子,“你想活着吗?”

他吃力地撑开眼皮,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融化了似的混合在一起,那白色的人似乎发着光,刺得他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但他还是竭尽全力地发出了一声呜咽,那么轻,那么微弱,却被听到了。他感觉到一只大手落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他被包裹在一张毛毯里——当时他还不知道毛毯是什么,只以为那是皮毛。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仿佛被岩石压住的感觉消失了,来回转了两圈,立着爪子刨了刨石头上柔软的皮毛,刨出一个小坑,把自己埋进去,再冒出脑袋。他还太小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立不起来,相互依偎着被毛毯压得塔在脑袋上,用鼻子拱出一条小径,打量着周围略微有些陌生的景色。

“咕噜噜噜噜……”

他猛地跳了起来,警惕地四处张望,过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肚子在叫。他于是坐在毛毯里,舔了舔自己的肚子,也就是这时,那白色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他有着一头白色长发,金色的眼睛,除此之外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白。他手指一挥,手心里就端着两只白色的、圆圆胖胖的东西:“吃吧。”

它们冒着热气,闻起来不像有毒。他太饿了,打量着男人,一点点靠了过去。一口咬在那圆滚滚的东西上,有些烫,他下意识吐出舌头“嗷呜”一声,却舍不得松开。很快,一股香甜的面味就在嘴里散开,再往下咬,是rou汁浓郁的醇香。他再也无法忍耐,大口大口地撕咬着包子,咽下肚。很快,两个大包子就没了,他左看右看,希望那人能再变出两个来,可弄了半天也只有这两个包子,他只能可怜地舔着他手心里的残渣,细细回味。

他抬起头,这才有空打量那人的长相。他从没见过这种生物,明明和他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却完全不同。他不像林中任何野兽,娄丙说不清,但他就是觉得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凉意,接近了就会浑身发抖。可他神使鬼差地,往他身上扑了,落进那人的怀里。对方似乎也是有一瞬的惊愕,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将他搂进怀里,揉搓他身上的皮毛:“这是神灵的食物,吃了以后你也可以结丹、成仙。”

他傻乎乎地扬起脑袋,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于是伸出舌头一口舔在他脸上,打断了他的话。男人便不再说什么,笑着又抚摸他的背脊,揉他的耳朵:“听不懂也罢,我赐你新生,今后想要怎么做,便随你去了。”

男人留下一打包子,没过多久便踏云而去了。娄丙一下子慌了,“嗷嗷”叫着追了上去。可男人越来越远,他怎么追都追不上,还摔了一跤,咕噜咕噜滚出好几丈,浑身脏兮兮地睁开眼时,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天际。他只好回到原地,守着那十几个包子和一张毛毯,抠抠搜搜地,饿得不行了才舔上一口,撕下一小块包子皮咽下去。

如果是寻常食物,这些包子肯定早就烂了,但正如男人所说的,这是神灵的食物,过去了许久,包子还是圆圆胖胖的,冒着诱人的香气。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把最后一小片面皮给吃光了。他将臭烘烘的毛毯系在腰间,撩起一头长发。他像那人一样用双脚站立,回想着当年他离开时的模样,脚底腾起一层云雾,飞至万丈高空。

脚底的一切风景都变得渺小,他欣喜地展开双臂,用不熟练的人语大喊:“等我,我这就去找你!”他要找到那人,向他报恩,然后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娄丙!”

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嘶声力竭地唤着他的名字。不等他去细想,面前的黑暗就瞬间散去,月光照射在他的眼皮上,刺得他流下泪水。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四处摸来摸去,终于摸到刀柄,抽出挥开蕴绕在他身上的皮毛。

“娄丙,你在哪?!”姬无欢大叫着撕扯着蛇神,他的手上缠绕着浓厚的灵力,只消轻轻一碰,蛇身就断裂成数段,落在地上继续向着一个方向跑去。娄丙这才发现包裹着自己的才不是什么巨蛇的身体,而是成千上万只负鼠。它们汇聚成一条长蛇,飞快前行。他的右腿卡在负鼠堆里,根本无法逃脱。

“我在这儿!”他冲着姬无欢吼道,对方立刻看到了他,轻快地踩着鼠群飞奔到他面前,如法炮制地扯开成堆的负鼠。可更多负鼠一瞬间就会代替那些被扔出族群的同胞,将娄丙困在鼠群里动弹不得。眼看着鼠群就要冲出森林,姬无欢情急之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瓶,将其中的ye体滴在娄丙被困触一寸外的一只负鼠身上。

只听那负鼠发出一声尖叫,浑身的茂发和皮rou迅速萎缩,而它旁边的那只负鼠也同样挣扎着缩成一团,以最初的那只负鼠为中心,这种症状飞快地扩散到几十只外。姬无欢趁机将娄丙从中救出,两人一同往一侧用力一跳,相拥着翻滚到几丈外。

负鼠们死去、又填上空缺,依旧一路向前,直到冲破最后一层林木,来到悬崖前,它们也没有停下奔腾的脚步。成千上万的负鼠冲出悬崖,在皎洁的满月下如蛟龙般飞上半空,遂落入万丈深渊。

娄丙急匆匆地跑到悬崖边,已经看不到那些负鼠的踪迹了。他不甘地咋舌:“这下大妖的妖丹没了不说,还浪费了时间。无欢,谢谢你救了我,但太危险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一回头,就愣住了。他本以为姬无欢会是红着眼眶数落他自作主张,然而姬无欢却是黑着一张脸,声音冰冷:“那如果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呃,我知错了,但总会有办法的……”娄丙说不出的心虚。

“那如果没办法呢?!”姬无欢突然拔高嗓音,“你刚才不也是一筹莫展么?如果我不来救你,你是打算就这么陪着一群老鼠殉情吗?连个念想都不留给我?”

娄丙从没见过姬无欢生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气也激起一点儿逆反心理:“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我这不是担心你,想、想尽快凑齐妖丹么……你这么凶我作甚……”

“那也不行。我的病就算不治也不会马上就死了。但你要是死了,我、我……”姬无欢将脸埋在手心里,声泪俱下,“你就算修炼了,也只是个人类啊!算我求求你了,你别逞强了,就算治不好也没事,求你留在我身边吧……不要死……”

娄丙愣神半晌,慢吞吞地搂住姬无欢细细颤抖的身子,讲下巴搁在他肩上蹭了蹭:“我知道了,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时间顺转而逝,三天一眨眼就过去,山下结界再次打开,弟子们纷纷下山进行结算。山脚下搭了个棚,白色桌布上均等地放置着三竿盛,而在称前则排起了三道长龙。经历三天殊死搏斗的弟子们纷纷将自己收集到的妖丹放在称上,换取等价的灵石,以便日后换取物资。而这一行人在一众憔悴的弟子中就显得十分显眼了。娄丙又是扒皮又是割rou的,身上缠绕的兽皮简直像个刚从原始社会山洞里爬出来的野人。而除了那两个小弟子也跟着他们一顿好吃好喝,一番磨炼下来竟是胖了一圈,面色也红润了。唯一没什么改变的还得是姬无欢,依旧是一副灵气翩翩的仙女气质,吸引了一票注目。

轮到他们时,娄丙打头将布袋子里的几十颗rou眼可见地冒着妖气的妖丹一股脑儿地倒在称上,只听“咚”的一声,秤砣那一侧猛地抬起,而托盘重重砸在桌上,妖丹跟雨点似的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周围的弟子目瞪口呆,连负责掌称的弟子都被惊得哑口无言。还是娄丙先开口:“哎,不好意思啊,下手没个轻重。”他这么说着一边弯下腰捡起妖丹,掌称弟子这才回过神来招呼几个弟子一块帮忙。最后数下来,娄丙他们除去给了那俩药修弟子的,居然还有四十三颗妖丹,远远超过了一开始的计划。

这也得多亏那天夜里娄丙和姬无欢互相坦陈了心思,虽然没得到“巨蛇”的妖丹,还浪费了一整晚的时间,两人还是利用剩下的时间收拾了不少妖兽。正如解飞鸿所料,即使对于一般弟子而言棘手的林中妖兽,大多在娄丙看来都是一击就能毙命的小妖兽,偶尔遇到几个皮糙耐揍的,也统统在姬无欢一曲安眠谣下摇摇欲坠,回过神来就是身首分离。狩猎十分顺利,就算偶尔受了小伤,娄丙也不再逞强,老老实实把伤口露出来给姬无欢看。后者虽然埋怨他不够小心,脸上写满了心疼,也不像之前那样生气了,叫来两个药修弟子替他疗伤。

在这时候姬无欢就用乐声纾解他的疲惫。他本就擅长琴乐,在通了灵脉后,更是能将乐声与情绪融合,先前催眠妖兽也是其中一种运用。在这没有琴的深山里,他也能拨弄空气中灵力形成的“琴弦”,也就是娄丙闭眼时能看到的灵气的流动,从而奏出能干扰生灵的灵乐。

等掌称弟子估完了妖丹的价值,打算将灵石交付给他时,娄丙打断道:“我不想要灵石,这些妖丹我想直接拿去给药王峰的前辈,行么?”这是解飞鸿教他的,面前的弟子果然露出难色,却没有直接回绝,而是和身旁两个弟子交换了眼神后点头道:“你跟我来吧。”

他与两个药修弟子暂时告别,带着姬无欢一同跟上那个弟子。他们绕过人群,走了两、三里的山路,才被带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木屋前。掌称弟子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想要见师叔的话,请往在屋内等候。”说完便行了一礼,告退了。

木屋较为简陋,比起娄丙他们前几日住的偏院还要破一些。一颗雪松盘罄在木屋南侧,厚实的盖雪针叶将日光完全遮去,徒增一丝Yin森森的感觉。他决定将姬无欢护在身后,自己打头阵一探究竟。然而不等他动手,姬无欢就抢先一步敲了敲门:“打扰了。”

屋内没人,推开木门里头也只是陈列着普通家居——一张木桌子,两张木椅。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屋子深处则是一道卷帘。既然屋主不在,贸然搜索或是坐下也不礼貌,两人便只是在门口等候。又过了半刻钟,一个身影出现在山路的尽头。那人身着亚麻色的布衣,领子规规矩矩地扣到了第一颗,袖子却卷至肩膀处,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他背着一捆木柴,腰间还挎着把伐木斧。

“哎?”那人见门口站着人,或许是因为久违的生面孔,他有些局促不安,又看着像是兴奋,“是新来药王峰的师弟们么?快别站在这儿啊,多冷呐!进屋我给你们生火,泡点热茶,暖暖身子。”

娄丙眯了眯眼,面前这人的灵力并不浓厚,甚至有些虚弱,要不是较宽的灵脉,几乎要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可看他举止模样也不像是刚入门的小弟子,反倒是个善于照顾人的大哥形象。就在他疑惑之时,那人就热情地将他俩带入屋内,请他们坐下后说是出去烧水,就跑了出去。

“这就是那‘性情古怪的神秘药修’么?”娄丙凑到姬无欢耳边,有些不信。

“不太像。”姬无欢摇头,“光是听解飞鸿的描述,也不该是这种柴米油盐醋的感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正猜测那人的身份时,他就拎着一只脑袋大的热水壶进来了。滚烫的清水和干花涩叶一同注入茶壶,不一会儿就满屋飘向。吃了几天大鱼大rou,正好能清扫蒙了一层油水的内脏。娄丙接过茶杯道谢后便自报了家门:“在下娄丙,枉费了你的好意,但在下并非是来拜师的弟子。此行是为了拜见药王峰的前辈,询问二三。”

那人愣了一下,视线在两人只见游曳了片刻,放下水壶:“原来如此,想必是这位公子,”他看着姬无欢说,“身体上的问题对吧?这方面药王峰上有所造诣的修士的确不少,其中你所说的‘前辈’我也有头绪。不过可惜的是我不过是一介弟子罢了,要替你引荐,也并非容易之举……哦对,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药王峰,季仙师门下的大弟子,张良。你们也不必客气,放松些就好了。引荐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你们不要急。”

“谢谢张师兄,你费心了。”姬无欢笑了笑。通常见到他魅惑众生的笑容的人都会多少为其倾心,而张良只是挪开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娄丙倒是对他这种态度很是受用:“我们听说前辈是这世上少有能化妖丹为己用的修士,也准备了伴手礼。”他打开口袋,里头妖冶的气息令张良不由得吃惊:“这么多?的确,要是有这么多的话,说不定他也会……我今晚就去试试看吧。”

“这也算是我们的诚意。”娄丙说,“这次还得麻烦你帮我们这个大忙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我必鼎力相助。”

张良接受了他的好意,便暂时告别,说是要去请见那位药修了。娄丙好奇地向外望去,就见他在贫瘠的院子里找了一块干净的地儿盘腿坐下,掐了两个诀——他见解飞鸿也掐过,是传音诀。可他也记得解飞鸿说,这种诀通常是两个约定好要通过传音诀对话的人才能使用,莫非张良和那药修本就关系非同寻常不成?

很快,张良就回来了,额头上浮着一层豆大的汗珠:“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吧。姑且得到了许可,但我今夜得去寻他提前商讨一番,毕竟突然登门造访有失礼仪,我先打点打点。你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我会为你们准备好起居的。”

“不必!”娄丙受宠若惊,“本就占用你的时间,还要鸠占鹊巢,甚至让屋主照顾身边事儿,实在是太不合礼数。”

姬无欢遂接过话头:“没错,我们在北崖上有居处,不劳烦你费心了。不过我看你似乎面色不佳,是发生了什么吗?”

被这么一问,张良面如土色,苦笑着摇头:“可能是近日过于Cao劳了,看来我需要好好休息了,哈哈。”他看了眼天色,将汗水抹去,“时间不早了,我该动身前往季仙师那儿了,就不送你们回去了,路上小心。”

道别后,二人回到剑峰的住处时,解飞鸿已经在院子里等候多时,一见他们回来就夸张地挥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娄丙和他碰了记胳膊当做招呼:“特别顺利,你是没看到那些弟子见我拿出那么多妖丹的时候的表情,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哈哈,太爽了。当然,要紧事儿也办好了,我们见到了个叫张良的弟子,他说会带我们去见那季仙师。”

“张良?”解飞鸿一愣,“你是说那个长得挺质朴的老好人,张师兄么?”

“怎么,你认识他?”娄丙反问。

“那当然,他本来是我们剑峰的弟子啊!”解飞鸿苦笑,“就是在以前住在这儿的师兄,不过我那时也还小,只记得他特别会照顾人。你看,本来一般弟子上山都是在七、八岁的年级,连字都认不全呢,就离开了爹娘的怀抱,师兄就当爹又当娘,也算是我们的半个师傅了。所以听说他离开的时候,一票弟子都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他露出了很怀念的神情,可下一瞬就注意到了娄丙狡黠的笑容,立刻改口,“你看什么看?我可没哭!”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娄丙坏笑。

解飞鸿一噎,转移话题:“不过我听说师兄和他师傅关系不好,看来是空xue来风了。你们这两天一定累了,我没帮上忙,也就只能替你们收拾收拾房间之类的了。”

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有人先他们一步把杂物做了,娄丙有些不好意思地请他进屋坐一会儿,就被姬无欢抢先一步抱住胳膊打断道:“娄大哥,你忘了和我约好回来之后要做什么吗了?”

“什么?”不等娄丙回应,解飞鸿飞快地在两人之间转动着眼珠子,紧接着就闹了个大红脸:“哦、哦!是我打扰了,你们慢用!”紧接着他就脚底抹了油似的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临走前留了句,“等你们什么时候,呃……完事儿了,再叫我吧,我会让人给你们准备食物的!”

娄丙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呢,解飞鸿就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他莫名其妙地搂着姬无欢的腰:“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要去找他那师弟也说不定。”姬无欢轻笑,“不过机会难得,夜色悠长,不如来我屋里促膝长谈一番吧。”

娄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怎么——唉!怎么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是这种事儿?”

“嘻嘻,人生苦短,何不及时作乐?”姬无欢枕在他软绵绵的胸肌上,小鸟依人地抬起眼——他明明就和娄丙差不多高,却总喜欢这样依偎着对方,“好不好?”

娄丙眼睛一闭,就知道今夜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山峰高耸入云,瀑布如雪白、上好的丝绸从峰顶垂下,落入湍急的川流推动着几十座高大的水车。每一架水车连接着一座约二人高的炼丹炉,炉底火光熊熊,药修弟子们捧着格式药材忙忙碌碌地穿梭其中。青烟袅袅盘入层层叠叠的白云之中,一副欣欣向荣模样。

“跟我想得不大一样啊。”娄丙左顾右盼,从一个路过的弟子抱的箩筐里抓起一把药材闻了闻,又放回去。张良笑道:“山下的绘本多数画的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药王峰了,”他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听说那时候用的还是这么矮的炉子。”

拨开云雾,一座二层高的庙宇似的建筑掩藏在两颗松柏之间。约三丈高的华松倾斜,沉重的针叶盖在屋顶。或许是因为炉火的关系,整座药王峰相比起剑峰要高上一些,皑皑白雪化作水滴,又在屋檐下凝结成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柱,一不小心就容易磕着脑袋。

“小心。”张良提醒道,抬手将大门入口处的冰柱挥去。厅堂内空无一人,娄丙扫了一眼:“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张良闭眼探了会儿灵气,无奈地让他们在原地等候片刻,就往厅堂深处走去。在幽深的殿后,撩开一面黑色的帘幕,娄丙听到里头似乎是有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张良放下帘子,点起一盏蜡烛。烛光透过帘幕,将里头的影子映照在帘上。娄丙这才看出这房屋原来是以帘幕为分界线的前、后两间屋子。这一侧是接客用的厅堂,另一侧则是屋主起居之所。

帘幕的那一头放着一张大床,床边有两只半人高的烛台。张良于是点起另一只蜡烛,半跪在床边将一只手抚在那人身上:“师傅,醒醒。”

师傅?不等娄丙感到疑惑,他就听那人打了个呵欠,揽着张良的脖子优哉游哉地爬了起来。隔着帘子,那人略微低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过来。”娄丙隐约看见他勾了勾手指,就觉得身边一阵风“嗖”地吹过,下一瞬姬无欢就被扯到了账前。他立刻警惕地准备拔剑,就被张良阻止了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人用灵力将姬无欢的脑袋左右摆弄了看来看去。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让张良带着娄丙暂时退下。娄丙虽有顾虑,却还是在姬无欢说:“我没事。”后,乖乖跟着张良出去了。这屋子虽说不上华贵,但门一合上就听不到一点儿动静了。娄丙有些担心地问:“那是你师傅?”

“对。”张良挠脸。

“之前怎没听你说?看你昨天一番纠结的,我还以为是难为你了。”娄丙问了,就见张良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地搓开了视线,然后苦笑着解释道:“师傅他天赋异禀,炼出了无数齐丹妙药,受人敬仰。而我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药修的天赋,光是留在药王峰就说不过去了,还被师傅收作唯一的弟子,享受别人受不到的待遇。这本就引起不少弟子的不满,要是我还以自己弟子的身份麻烦师傅,准又要让人看不惯了。”

娄丙皱眉:“这能怪你么?又不是你自己求着上药王峰的,不是你师傅把你从剑峰带来的么。”

“这你都听说了?”张良动作一顿。

“昂,反正就是无意中听说的。”娄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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