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熹·huaxia少年应笑我1(1/8)

骨碌碌,骨碌碌。

“三,三,三……果然是三!”

“啊呀!”

绿枝秾稠,薰风微度,碧纱窗把正午骄阳调成柔软的白色,风轮吹过开放正盛的鲜花佛手,吹得乔氏臂弯间的披帛微动,她弯一弯眉眼,捏着棋盘上的青玉马向前走了三步,获得了双陆游戏的最后胜利。

旁边观看的宫女宣布结果:“乔娘子赢了,韦娘子输了。韦娘子请给彩头。”

坐在乔氏对面的是婕妤韦氏,只见她满脸心疼地喊道:“我的钱!”

大家一起笑开,韦氏向小阁子内喊了一句:“九哥,来付钱!”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传来,屏风后闪出一个雪一样的小金童,头发被一根根编成小辫子,又被统一拢扎起来,束成低马尾,穿一身红色的合领衫,脚腕上挂着一串吸汗的蚌粉铃,铃声响起,大家就都知道他来了。

乔氏笑道:“九哥,给钱!”

赵熹从腰间的小香囊里掏了掏,十分不舍的把钱放在乔氏的手上,又可怜兮兮地向他的母亲韦氏抱怨:“我要没钱啦!”

韦氏说:“没事,看姐姐给你赢回来——你回去吧,我听见十三哥又哭了。”

赵熹急也急死了,他看看小阁子里正在哭的弟弟,又看到牌场失意的母亲,不禁悲从中来:“你们没有一个省心的!”

铃声又远去,赵熹马不停蹄地去照顾弟弟,他一转进屏风后面,两个大人就笑得花枝乱颤:“看你把他逗的!”“是你逗他!”

韦氏一推棋子:“我生的我逗逗还不行?再来!”

乔氏也笑了:“你生的,我逗逗还不行?”

韦氏很无所谓:“你逗呗,他不正在给你看小孩儿么!”

不顾那两个正在赌博的大人,赵熹任劳任怨地回到小阁子里,在一堆保姆宫女的簇拥下踩上脚踏,伸出手晃动摇篮,安抚正在哭泣的弟弟:“十三哥,十三哥,不要哭了,不哭不哭……”

襁褓中的婴孩没有停止哭泣,赵熹累的直吐舌头:“他怎么只会哭呀!”

旁边的宫女nai妈们都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抱起赵熹:“九哥小时候更会哭呢。”

赵熹说:“才不会呢!”

六岁的孩子可比婴儿好逗多了,说什么话都信,还和人有来有回的。其实一大堆人围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半大孩子来照顾弟弟?不过,他愿意照顾,大家都乐的偷闲了。

赵熹累得慌,捧着杯子喝水,埋怨道:“乔姐姐怎么总生新弟弟,照顾也照顾不过来,还是我姐姐清净。”

宫人们听了都发笑,孩子多就是皇帝的宠眷多,就是皇室的功臣,乔氏受宠多年还在生育,是后宫中拥有皇嗣数量最多的嫔妃,可见皇帝对她的宠爱。她本人也是正一品贵妃,名分只在皇后之下。

至于赵熹的母亲韦氏,大家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她的斤两大家都清楚。

她的名字叫做“令华”,而乔氏叫做“令和”,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一对的,因为她们都曾经是皇后郑氏宫中的宫女。不过,令华大概不是此人的本名,从她的举止上来说,她的原名大概不会很好听,不过大家没心思去了解她,大概只知道这人跟乔氏关系极好,乔氏成为嫔妃以后,不忘记提携自己的好姐妹,韦氏这才被皇帝临幸,生下九皇子赵熹,在后宫中有了名位。

皇帝偏好美丽绰约,能yin诗作赋的才女佳人,韦氏显然不在此列,即使有姐妹提携也圣宠稀薄,生下赵熹以后再也没有动静,按理来说,只生了一个皇子的嫔妃大多数只封美人——皇帝本人的生母钦慈皇后陈氏也是如此,然而韦令华直接跳成了婕妤,可谓破例,大家纷纷揣测其中的奥妙,最后才找到了一个理由。

因为她的儿子赵熹,是皇帝的“舍身”。

赵氏崇信道教,当今皇帝赵持盈也不例外,然而他是人间天子,又不能做天上道君,便只能派一个人入道,替他奉行道教仙职,算是方外人士,需得终身不婚,奉道黄庭。

皇帝要舍身,多有趋之如骛者,但当今天子实在是很挑剔,谁配做他的舍身?低了不行,可要是高了,总不能把自己的太子送出去吧?

赵熹出现的正合适。

从身份上来说,他是皇帝的儿子,且排序也很好,“九”,九为极数,很吉利,并且他的生母韦氏也不受宠,要是皇帝的宠妃们听说儿子要出家,下半辈子得孤零零地过日子,不能有妻子孩子,非和皇帝闹翻天不可,但韦氏有资格和皇帝叫板吗?

于是,在襁褓中的九皇子顺利成为一名道士,为了补偿,皇帝破格把他的母亲封为婕妤。不过,九皇子还小,照样长在宫中,依恋在父母的膝下,和普通皇子没什么区别。

赵熹还没意识到自己成年以后寂寥的命运,天天跟着母亲往乔贵妃的阁中来,和她的孩子们玩,甚至愿意“自告奋勇”来照顾弟弟,这究竟是不是一种无意识的讨好呢?谁也不知道。

反正,赵熹总是能在乔娘子的妆阁里见到父亲,和他说话聊天。

赵熹哄了一会儿弟弟,终于把这刚出生不久的混世魔王哄睡着了,连大气也不敢出。当他正准备歇一口气的时候,乔贵妃的声音传来:“九哥,来付钱啦!”

赵熹如听魔咒,以为母亲又输了棋,哒哒哒跑出去,扑进母亲怀里:“你不是说你会赢的吗?”

韦氏把他抱在怀里:“我赢了呀!是你乔姐姐输了,你给不给乔姐姐付钱?”

赵熹坐在母亲的怀里,看向乔贵妃:“也、也要我付钱呀?”

乔贵妃说:“你五哥、七哥不在,当然要你给我付钱了,九哥,你不会不愿意吧?”

今天是赵熹的七哥赵烁离开母亲,正式去资善堂上学的第一天,赵熹来找乔贵妃就是为了等七哥放学,听他讲讲读书的故事,可没想到倒赔出许多钱来。

赵熹心想,怎么这样啊?为什么谁输了都要我付钱?可话也没错,亲妈欠债,他当然要还,那乔姐姐对他这么好,他也应该给的。

他把小香囊翻出来,可怜兮兮地掏钱:“五哥七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乔贵妃说:“资善堂要晚上才放学呢。”她又和韦氏埋怨:“可算把这两个臭小子都送去读书了,消耗消耗他们的Jing力也好,一天天的鬼吼鬼叫,可烦煞人,加在一块都抵不上我们九哥的一根手指头。九哥,这么点钱可不够啊。”

赵熹说:“我、我只有那么一点钱啦!”

乔贵妃转一转眼睛:“这样吧,我借你一点钱,你晚上回去的时候再还我,只要一点利息就够了。”

赵熹终于忍不住了:“乔姐姐,怎么我给你付钱,你还要赚我的呀!”

他先从母亲的桌前抓了一把钱塞进袋子里,又跳出他的怀里:“我都不借了,我到资善堂找五哥七哥去!”

两个大人哈哈笑开,乔贵妃见他真跑了,连忙道:“快跟着九哥!”说着自己也要起来。

韦氏笑着按一按她的胳膊:“不用跟着,外头这么热,走不出几步他就回来了。资善堂在哪他又不认得。”

她这话一出,宫人们就都歇了一口气,乔贵妃是宫里的宠妃,冰块供应充足,披香阁舒服的犹如仙境,外头正是大暑天,谁愿意去追一个孩子?还好韦氏有点脑子,知道这是在别人阁子里作客,要派人出去追赵熹的话,非讨人嫌不可。

大家于是把她的话当真,纷纷懒怠着不动。

想想也是,资善堂在宫城的东边,赵熹一个六岁小孩,走到天黑都够呛能到呢,肯定马上就会回来的。

韦氏捏紧了手里的青玉棋子,假装无事:“咱们再来!”

可一直到傍晚,赵熹也没有回来。

在走出屋檐遮蔽的那一瞬间,赵熹就后悔了。

外面真是热的可怕,在那一瞬间赵熹终于意识到风轮、冰块,还有凉沁沁的竹席有多舒服,可他必须要找到五哥赵炳和七哥赵烁,诉说一下自己的冤屈。乔姐姐和母亲真坏,两个大人联合起来欺负他一个小孩子,又要他带孩子,又要他付钱,他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忙死啦!

哎,可是资善堂在哪里啊?

赵熹还没有去过资善堂,皇子们长大七八岁才去那里读书,在这之前都是由母亲或者内夫人帮助开蒙识字。赵熹今年才六岁,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一走出乔贵妃的披香阁顿时觉得天地茫然,再回头一看,并没有一个人跟着他出来。

赵熹生气了,他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走回去,肯定会被嘲笑的。

他开始寻找树荫和瓦檐,哪里Yin凉往哪里蹭,资善堂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争一口气。他踩住黑黢黢的树影往前埋头苦走,一丝丝凉意开始沁入他的怀抱。

他走到了哪里?

在水岸边,赵熹欲哭无泪。

他走过的地方很少,大部分都是由宫女内侍抱着,或抱去他父亲赵持盈面前,或抱到皇后郑氏殿中,或去各大殿参加典礼,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在母亲的拂云阁和乔贵妃的披香阁里游荡,再由女官们教着认字学艺。

这一片湖水,湖水旁边的芍药,花旁边的大石头,绿而没有一丝缝隙的枝叶……赵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他想要爬上大石头,可石头上面长满了青苔,滑滑的,他就干脆把鞋子甩脱,赤着双脚踩上去,绿荫像一把伞一样垂落,Yin影遮蔽下的石头沁出一股凉意,赵熹滚到枝叶和石头交映的深处,终于感觉到暑意缓解。

睡觉!等天黑了,五哥和七哥就回来了。

他忘记了自己其实并不在母亲或者乔贵妃的阁中,困倦袭来的时候,哪里都是黑夜,梦里依稀有人叫他的名字,一声声地喊九哥,他没应,眼皮子实在太沉重了,都怪十三哥,他太爱闹腾人,乔贵妃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啊呀,她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宝宝呢?没完没了的!

呼……赵熹睡得很香,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脸上shi漉漉的。

姐姐,下雨了!淋雨要生病的,醒来,醒来!

赵熹艰难地睁开眼睛。

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放大的……雪白的脸,尖尖的耳朵,红红的牙齿,赵熹惊叫一声:“啊!!!”

在他上方,正在吃树叶的怪物停止了咀嚼:“咩——”

赵熹魂飞魄散:“爹爹!!姐姐!!救命啊!!”

他一时之间慌不择路,也顾不得石头高,四肢趴着就从石头上往下滚,脚部传来剧痛,也要连滚带爬地向前:“爹爹!姐姐!”

他再也不赌气了,再也不乱走了,他再也——

他没头苍蝇一样往前跑,不期然撞到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被这么一撞,竟一屁股跌在地上,赵熹愣住了,觉得她长得陌生,但从年龄上来说:“你,你是我哪个姐姐?”

小姑娘眨眨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对他行了一个礼,脸上惊喜极了:“九大王?”

听到这个称呼,赵熹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并非是自己的姐妹,而是宫中的宫女。这个女孩穿着一身银红色的圆领袍,梳着丫髻,开口的声音像鸟叫:“奴是福宁殿的余容。九大王,官家驾幸披香阁,知道大王走丢了,叫了大家伙来找,请大王和我回去吧。”

赵熹点头如捣蒜,并且:“有个怪物一只跟着咱们,你把它赶走好不好?”

余容惊讶道:“哪来的怪物?”

赵熹指一指身后,嘴巴里叼着花草枝叶,踢踢踏踏甩着蹄子走来的白面尖耳怪:“就是它!它刚刚对着我流口水,吃完了花就要吃我啦!”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脚痛了,宫里的道路再干净,那也是有灰尘小石的,他赤着脚走了一路,好几处都破了,痛和害怕一起上涌,他不知怎么说,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余容愣住了,她看看赵熹,又看看这个怪兽,不由得失笑道:“大王,这个是‘羊’,不是怪兽。”

赵熹惊讶到止住了抽泣:“羊、羊怎么有毛?”

他虽然吃羊,却没见过活羊,看到它满身的毛自然很稀奇。但他很欺软怕硬,知道这白面尖耳怪是羊以后就一点也不害怕了,羊有什么好怕的?爹爹说,羊是吃草的,他是吃羊的!

不过,羊出现在这里也很奇怪,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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