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疼吗(1/8)
黎若新店开张的那天,程霁阳带着成雨在相邻的马路上悄悄注视。
他眼看着他一早托人送去的花篮被淹没在其他的花篮中,又见周围邻居用声声祝福将他哥高大的身影簇拥在其间。
他哥虽然自小性子偏冷,但行服务行业显然令他不得不与人打交道,何况他又向来有一副助人的好心肠——那日仅在小镇兜了一圈,程霁阳就已听到无数声小黎哥的呼唤,便也可想而知黎若的好人缘。
杜瑰芳今日自然也来到了市里,一块儿庆祝之余,也是帮忙协助亲子的新生意。
那妇人忙忙碌碌间一抬头,程霁阳的熟悉的脸便从鲜花着锦间露出来一小半。
程霁阳礼貌地点头笑笑作为招呼,又紧接着竖起一根手指在双唇前示意——他并不想让黎若知道他来过。
二人如今关系逐渐冷淡,他不想为黎若再添多余的压力。
杜瑰芳像是突然明白过来,却依旧掩不住神情的讶异,一对儿同黎若极相似的桃花眼涌上惊异,又很快落寞地垂下来。
他们兄弟曾那么亲近亲密,却偏又生出血淋淋的意外横亘在二人中间此生难平。
这段时间的重遇与走近虽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却好歹可以在这都市里彼此互相有个照看,但如今却又不知何故地……
程霁阳知她心中猜测,也不由心中一酸。
但或许,这酸涩就已是他和黎若最好的结局。
深深吸一口气,他最终还是朝身后挥了挥手,接着带着成雨同随行的那两个安保转身离开。
一回公司,就又见沈以柯端着杯冰美式出现在会客区。
眉头一紧,程霁阳随口应对,“你怎么又来了,一天天都不用上班的吗?”
今日的程霁阳本就低气压,自然也匀不出什么多余的好脸色给他。
沈以柯摊了摊手,“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程总要求好严格啊,中午都不让人休息的么……”
“你少装无辜。”
嘴上虽然强硬,程霁阳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友人的一路跟从。
任沈以柯一路跟进办公室,程霁阳也并不予以理睬,只自顾自地坐上会客区的沙发。
低头间,又看到茶几上秘书安排的、荤素搭配且干净卫生的午餐外卖,霎时间,程霁阳微微愣了愣神。
抬手轻轻揉上鼻梁,他不由得闭眼溢出一声低叹。
“kev,你是我非常重视的朋友没错……”再睁开眼,程霁阳面上是难掩的疲惫,“但我没办法因为这一点,就在感情上做出违心的决定。也请你不要再试图用你的步步紧逼来影响我。”
“我当然了解。我也没有在逼你干什么,别多想。”
沈以柯手上沾着冰美式杯身上的水珠,贴近程霁阳惫怠的太阳穴时,诚然令他感觉到一丝舒服的沁凉。
“无论你最终答应与否,无论你究竟怎么想……”
他边直视着程霁阳,边缓慢地勾起唇角,同学多年,程霁阳竟难得从他这一向沉稳过人的友人眼里,瞥见一丝独属于莽撞少年人的、纯粹的意气。
“我只是想要追你罢了。”
这天过去,沈以柯像是由此正式开始实践他的说法。
一连几天,程霁阳都能收到他托秘书送来的爱心便当,他未必能将程霁阳的刁钻口味都摸清,但一天速递近十个菜式品种,至少怎样也能令程霁阳将心仪的吃口挑中。
最新鲜欲滴的玫瑰,自然也少不了每日掬上一捧送到总经理办公室。程霁阳办公桌上的花束换了又换,最终显然已不耐烦,又电话勒令沈以柯停下莫要再送。
而沈以柯本人,当然也少不了亲自来程霁阳跟前刷存在感——以防程霁阳这么个工作狂有余地挑剔他不务正业,他便多数挑中下班或周末的时间。
时而要求搭个回酒店的便车,时而邀约程霁阳去邻市的公园露营……零零总总,时常是程霁阳接连拒绝四五次,出于精英家庭所培育出的基础的礼貌教养,也总得跟着再答应两三次。
如此攒出的相处时间前后叠加,到最后竟也变成几乎每周都要见面聚会。
若不是紧接着的那一个意外发生,沈以柯以为他当真能继续那么温水煮青蛙地等到某天程霁阳彻底习惯他的陪伴——他们二人,将会书写一个不同的结局。
沈以柯回国多年,加之相较童年时远在法国的程霁阳,他本就自小在这座城市生活,对市中心几家更具市井气息的小店也算心中有谱。
过去大多时候碍于洁癖,只觉接受不了小店环境。可奈何这家糖水店实在来回听朋友下属提了多次,也在网络上得知它已成为新晋网红店。
他知晓程霁阳一向嗜甜,无论在巴黎还是回到国内,常常是一看到被许多亚洲人嫌弃过于甜腻的马卡龙就挪不开脚步。
上一周会面所挑选的饭店,程霁阳嘴上不说,却依旧入口不多,想是自己依旧很难把准他的口味,或许也该是时候拿捏一个不会出错的选项……
于是那个周六,他便主动将程霁阳约在了那家位于旧居民区街口的小糖水铺。
“你……怎么找到的这条路啊?”
舀一勺碗里软滑的双皮奶,程霁阳看着玻璃窗外的长街有些愣神。
“主要是听我团队爱吃甜品的小姑娘推荐,选了这家店。”沈以柯耸耸肩,“怎么了,这条街有什么特别?”
“就是有个朋友在附近。”程霁阳低头,将小勺内的奶块送入口中,“没事,也不重要。”
这家店的几个招牌显然很为程霁阳所喜,这段时间鲜少见到笑容的白净的脸上挂上了浅淡一丝微笑,看得对面的沈以柯也极欣喜。
结帐、出店、拐过街角,沈以柯本还约了下午的美术展意欲邀程霁阳一块儿同行,这一天的行程本应如他所想地流畅顺利。
变故发生在二人行至街口的那一刻——一群有些地痞气质的男人本只是与他们擦肩,瞬息之间,程霁阳却反应极快地抵住其中一人肩背试图拦住他去路……
“怎……怎么了ada?”
眼前的程霁阳胸口一下又一下急促地起伏,因过于激动生出的红更一路攀爬覆盖上脖颈,抬头看他正脸——他正紧紧咬着牙根,整个人都显得呲目欲裂。
“干嘛呀?”被意外阻拦住的男人脸上同样斜斜亘着一条长疤。他先是迷惑,又很快不吝地啐一口唾沫,“怎么着,想挑事呐?”
程霁阳身体微微颤抖摇晃,他的双眸仍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眼前人,耳朵却像是全然没听见他那挑衅的问话。
青天白日,他却像是整个人都被魇在了一个噩梦里,没有知觉,自也做不出任何应答。
终于意识到了程霁阳的不对劲,沈以柯于是轻咳一声,“咳,不好意思,我朋友他……”
“我管你们两个怎么样!”
像是根本不吃常人间客气体面那一套,男子决然地挥开程霁阳抵住他的臂膀,又紧接着报复性地狠推一下他的胸膛。
身处在旧居民区的巷子极窄,来来去去被几家小餐饮店堆满。
位于街头的则刚好是一家大排档的后门,直挺挺立在那儿的一身污脏的垃圾箱向来负责接收其间各种各样的厨余垃圾——此刻因程霁阳被推到上头而猛然受力,便很快跟着哗啦啦地泻了一地。
电光火石间,一旁的沈以柯犹在那陡然四溢的腥臭味道中愣神,始终远远守在附近的保安却已听见动静往这边涌来。
而与此同时,眼前却腾现了另一个本不该在这儿出现的人影。
便利店本就开在对街——黎若一见到这里的动静,就立刻横穿马路而来,又边喘息着边跨过倒地的垃圾桶,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了一身脏污的程霁阳身边。
很快地,黎若的下半身亦陷进那团污糟糟的厨余的秽物里,他却仍努力支着手臂找到程霁阳僵硬着的下半身。
接着,他将小臂小心翼翼地垫护在弟弟身下,以防他失神间戳刺到那些尖锐的鸭架或鱼骨。
“没事了,小阳,小阳,看着我的眼睛。”
下一刻,黎若又用空闲的右手抚摸着程霁阳冰冷的脸颊,迫使他抬起那一片空白的眼睛同自己对视。
“他不是那个人,你是安全的。”
他轻轻抵上程霁阳的额头,也不理周身那一圈恼人的气味与堂皇的污浊。他令处于应激的程霁阳依靠他、相信他,他同样选择与程霁阳彼此依偎——就像他们兄弟二人生来便该那样。
“在我身边……你永远会安全的。”黎若始终抵着他的脑袋注视着他的双眼,又紧跟着温声软语地轻轻嗫喏道,“没事了。”
睫毛极轻浅地煽动——终于,黎若看到程霁阳微微眨了眨眼,随之而来的,他的眼中也像是有了实物。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始终凝视着眼前的距离他极近的黎若,直至记忆与现实逐渐重叠,他像是终于迟缓地得知:属于他的救赎,再度从天而降。
像是隔了整整十年,又像是仅仅只过去片刻——程霁阳缓缓落下一行泪。
伸手轻轻抚摸过黎若那同样覆盖着油腥气的脏臭的手,又停留在了那道从手背一路延伸到小臂的经年的伤痕,久违地,他终于再度开口。
“疼吗?”程霁阳哑声问。
十六岁的程霁阳,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痛。
那疼痛好像来自于几个小时前狠狠拿捏着伸缩刀的右手的手心,又好像来自于刚刚被伤害入侵过的麻木的下身。
又或许,仅仅来自于被黎若看到这一刻时,他陡然从昏沉中醒神的脑袋。
最狼狈、最不想要被看见的样子,偏偏被那年他最在乎的哥哥收入眼底。
程霁阳茫然无知地被黎若救下,又被他牵引着偎在他怀里,穿越了一道又一道门后,程霁阳的眼又撞上了那张之于他似恶鬼的脸。
程霁阳很快颤抖着将下唇咬出腥锈的鲜血。
像是感知到的他的惧意极令人生快,男人扬起他的厚嘴唇轻笑。
男人的眼型狭长,眼底蔓延着破釜沉舟的鬼魅般的阴冷,鼓涨的肌肉与高大的身型,更衬得仍是少年模样的兄弟二人似掌中那难再逃逸的幼畜。
“想走?没那么容易。”
刚刚被程霁阳亲手用来保护自己的利刃此刻却被他拿在手里——程霁阳根本不及看清他是何时扬起的手臂,又是何时直直地朝着侧对着他的自己挥下。
新仇旧怨,都凝练到了那一个凌厉的动作里。因为程霁阳那个自始至终只为他带来了灾难的父亲,也因为自己几个小时前决绝的自我保护……
下一刻,血光迸发,鲜血淋漓,尤为神奇地——程霁阳却再也觉不出痛意了。
黎若用因护着他而被深深划下刀伤的手臂紧了紧拥抱他的动作。
抬头间,阳光沿着兄长的侧脸一路倾洒下来,直至将那橘色的暖光填满了他眼底。
他记得黎若的声音在那一刻变得很轻又很远,那一个如同从天边飘落般的轻盈如云的安慰,就此将如梦初醒的自己环绕其间。
有它在,人间就在。
他记得黎若仅仅只是开口说了那句,“没事了。”
如同他险些被拽入地狱的噩梦一般的十年前,又正如被一身污水覆盖的狼狈尴尬的此刻。
伸手拨过眼前的一排排货物,黎若正用手机app记录着今日的货盘。
门前欢迎光临的电子女声骤然响起,黎若也并未从盘货点货的精力中分出神,仅只奉上短短的一句招呼,
“您好,想买什么请自己拿,柜台开通了自助结账的。”
可他却很快迎来一声呵笑,“真受不了你们兄弟俩,怎么一个比一个还要工作狂?”
几天不见的沈以柯边插袋边跨步到他跟前,“程霁阳这两天还躺在医院,你怎么还有心思窝在你的小便利店……”
黎若抬头快速地略一眼他,却也并未在手头的事上匀出多少注意力,“小阳只是轻度擦伤,我和他的主治医生有确认过的。”
“以及,这间小便利店,是我的营生。”话毕,他却又在打字间衔上了淡淡一抹笑,“罢了……你这个大少爷要是懂的话,就不会那么形容了。”
“我——”
顿时失了语——奇异地,眼前的这人分明全程关注着掌中手机,态度不卑不亢更也称不上强势,可沈以柯却莫名地像被触了逆鳞般地浑身不适。
“如果有需要的物品,你请自便。”
这一次,黎若干脆头也不抬,“如果没有,也请你自便——或许对于那天发生的事,对程霁阳的关心催生出了你别的情绪,但,我这儿不是心理科,我没有义务对你的状况负责。”
“你……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沈以柯咬了咬牙根,却又很快败下阵来,“fe”
“……分管销售的董事叔叔总爱说对于项目,失败的复盘比成功的计划更重要。”
自说自话地抽出墙边的折叠椅,沈以柯自顾自地坐下,“或许,我也没什么好羞愧。”
一心对着电子屏幕的黎若终究低叹口气,又顺手拾起货架上的某罐啤酒就丢进那人怀里。
“我知道你喜欢程霁阳。”给予完应情应景的白白赠送的酒精,黎若态度却也依旧冷硬,
“但,不管你想复盘些什么,至少有一点——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要把他当作什么工作上的战利品。”
“我没有,你明知道这只是个比喻。”沈以柯拉开啤酒环,又接着丧气地摇了摇头,“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也珍视他……”
良久,他像是已陷进遥远的回忆里,却又像全程只是沦陷于一个自造的幻境,
“就像你对他一样。”
“你知道吗?大学的时候,他就和现在一样,和babou一样——就是中文竹子的意思。”
“很独,又很高傲,也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示好。”沈以柯顿了顿,饮下一口啤酒后,又接着叙述起来,“学校里其实很多人喜欢他,男的女的都有,但他总也不在意。”
“我那时其实就对他有好感,但我总想着被自己的好朋友拒绝一定很丢脸……”他躁闷地抓了抓头发,“我总想着那不是最好的时机……却没想到……”
“他只是有很强的防御机制。”闻言,黎若沉吟了会儿,又接着坦言道,“某种意义上,你们是适合的,这甚至经常让我很羡慕……”
他失笑道,“但你本应对他更有信心,不是么?”
“嗯。”沈以柯接着承认,“我后来才知道他过去发生过一些事……没有安全感,本也不是他的问题。”
“但我没想到,他对那件事的应激……会这么严重。”
提及这个话题,沈以柯忽然将眼神锁到黎若身上,“更没想到……我以为那个场面下一切发生得这么快,我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分明也很正常;我以为如果,如果我反应更迅速,我完全有可能更好地帮到他……”
“但我没想到……我像是根本插不到你们两个中间。”
沈以柯嘲讽地笑,“从头到尾,我都从不曾有过拯救他的资格和立场。”
“你不用羡慕我,黎若。”
顿了顿,沈以柯最终总结道,“我才应该羡慕你,我和他的感情,根本比不上你们之间的羁绊,我也更比不上……你对他的爱。”
“前者,我也不知道。”轻扬起一边嘴角笑笑,黎若耸了耸肩。
“至于后者……没错,我接受,你说得是很对。”
黎若背过身子,又再面对起那排未来得及盘点完的货架。接着,又举重若轻地终结了这场尴尬倒错的对话。
“因为,他是程霁阳。”黎若的眼底似是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感在渗透蔓延,可带出那说话的语气,却也仅只能称得上是轻描淡写,
“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他。”
忙碌中的时日往往流逝得极迅疾,由春入夏,像是不过一眨眼。转眼间,黎若开店业已半个月。
他将半月以来新店的流水状况、蔚乐的日化家清品牌在新老店一并的出货情况都记录在案,本想着直接邮件给成雨,可昨天,先前加上的程霁阳的主治医生,却告知了黎若他弟今日出院回归工作的消息。
微信上日复一日的问候倒着实有效——虽对于医生来说,程霁阳这一出完全不算大事,入院观察甚至略能算是小题大做。但碍着病人哥哥关切,便才来通知一声。
将所有数字内容整理成册——虽这么点生意于他家程霁阳根本可以说是沧海一粟,但形式主义地,黎若还是计量着直接去蔚乐的总经理办公室走一趟。
目的也不过借此理由去探一探他罢了。
一见着,便觉着程霁阳比往常更瘦了。
一对薄窄的肩险险支撑起衬衫的肩线,微微伸展的肩胛骨像瘦挺的欲飞的蝶。
“嗯,看上去,新店的回本周期在八个月左右,算是很不错的水平了。”
待黎若将几个关键性的数字同他汇报完,程霁阳也不吝于沉着地指出要点,看着状态像是已为工作而储备完全。
“至于蔚乐产品在市里的出货,你也别太急。我看镇上的那几个b端渠道的订货情况都很稳定,尤其像卫生所和幼儿园这类地方,它们对日化卫生用品都是刚需。你所列举的邻镇的新渠道,听上去也非常合理。”
程霁阳皱着眉头翻了翻黎若的出货总结——对方记录得事无巨细,他也同样得极悉心认真。
“我看下来是觉得,既然下沉区域是你的优势,也没必要非得在城市拓展——在我所知的范围内,这边的公共或私家场所,大多都已经被我们的老牌经销商覆盖,而这必然是你很难抢夺的,硬要为了竞价去让利,其实很没意义。”
“嗯,我会尝试一下,但如果最终开拓不了,也是我可以接受的结果。”黎若坦言道,“就像你说的,我之前也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只要c端的生意能慢慢营收,我在城里开店的基本目标也就能满足了。”
基本的目标是盈利,而进一步的目标……本也与生意无关。
黎若一眼不错地凝着程霁阳微蹙的眉,内心又不禁生出跃跃欲试的替他抚平的愿望。
刚来城里开店时的心愿本就如此简单:看到程霁阳平安、快乐,更多的,便也再无所求。
共度过彼此身体的沉沦,又意外地伴着程霁阳共遇当年的梦魇……这些时日须臾而过,他在他弟身上所需求的所有,又轮转回了最初的、最朴素的那一种。
他看着他流畅漂亮的眉骨和下方那对下垂的双眸,又一路移转到那总是自带一层淡红、含在口中时那般细腻温软的嘴唇……
良久,黎若迫使自己闭上了眼。
就让一切,回归成最开始的模样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将几个重点信息一一告知后,黎若便收起了特意打印成册的汇报方案。
“你……还是注意休息。”从会客区的沙发站起身,黎若踟蹰地关切道,“听医生说你一出院就直奔着来工作了,也别那么……折腾自己。”
“也还好。”瞥了眼黎若的侧影,程霁阳淡笑道,“要不是刘哥他们——哦,就是我妈妈雇的那群保镖,要不是他们坚持,弄得我也怕他们不好交差,本来也没必要住院的。”
黎若轻点了一下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嗯。”程霁阳低低地嗫喏,又望着黎若宽阔的背脊没话找话,“你……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成雨给我开了访客卡,我自己下去就好。”
这对话纵是黎若自个儿听了都要直觉尴尬——他心中失笑,却只怅然地发现,偷情的共谋、尴尬的兄弟,多年后,他们二人间的相处模式,竟只剩下难以评说的这两种。
程霁阳也并未反驳,只跟在黎若身后,试图将他送到办公室门前。
黎若几乎已经快要打开门,刹那间,程霁阳忽然从侧面虚虚握住了他自然垂下的右手。
“……这里的这个。”程霁阳轻轻拂过他侧掌上已极浅淡的那道红痕,“这是被那天的鱼骨,划伤的吧?”
“应该是吧。”事实上,这样浅的伤,就连黎若自己都并未在意。
可程霁阳却像是忽地被那迟来的震动所击中——他用双手轻轻端起黎若的右掌,又盯着那手掌迟缓地开口。
“它怎么总是在保护我?”
像是汹涌而来的情绪情感陡然间汇成浪潮,又紧随在后猛烈地将他驱使——下一刻,程霁阳微微低下头,又在那道痕迹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身前的黎若,仍一言不发地看他动作。
“……程霁阳,你想清楚。”不知过了多久,黎若深吸了一口气后说。
视线可及处,他的呼吸其实已愈加急促,胸口也已在难抑地剧烈起伏。
“你有的是方法表达感激……不,其实我也并不需要你的感激。”黎若艰难地垂下头,他眸底的情绪一层层地垒砌,只被仅剩的理智收束了阀门。
“但你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吗?”再抬起眼帘,此刻他看向程霁阳的眼神近乎于痛苦,“你确定,你还是要招惹我吗?”
像是在予以回应,却又像是根本无心在听——跟前正俯身的程霁阳甚至将那个吻一路延伸,直到他用双唇擦过黎若的手背,又轻轻抚慰过那道幽深的经久的伤疤……
亲情与依恋,痴怨与爱恨,所有经年的情感都堆积在了在喉口亟待于释放。一次又一次,黎若终于再无力隐忍。
一直以来,他不仅只想要程霁阳好好的,他更想要……程霁阳可以是他的。
片刻后,黎若像是在以此生仅剩下的全部耐心小心翼翼地牵引着程霁阳,他扶着他的脑袋帮助他抬起,接着又用拇指轻轻拨弄过他柔软的微粉的嘴唇。
紧接着,暴风骤雨般的吻很快落下。
他深深含吮住程霁阳的双唇,他将双臂都绕到他身后环抱住他,他用舌头在他的口腔进进出出欺弄……
下一刻,他发现程霁阳竟也回应以同样的激烈。
黎若将纠缠间被他吻弄到发肿发白的双唇放过,接着又看一眼程霁阳那已满是春情的极动人的脸……
难以自抑地骂出一声“操”,他便将程霁阳整个人都驮到了肩上。
“……去休息间。”程霁阳的腰腹抵在黎若的左肩,上半身近乎于被倒挂着。
黎若依旧维持着这个原始的、极具占有欲的姿势行走,又顺手轻拍了记他弟被包裹在西装裤里的紧实的臀肉,“嗯,我知道。”
总经理办公室配套的休息隔间面积不大,除却二人曾一起进食午餐的沙发区域,便只剩一旁供程霁阳偶尔休憩的小床。
可它此刻却骤然承受了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黎若刚刚将程霁阳放下,身体便迫不及待地压上去,双唇深深抵着他的唇舌纠缠,直至啧啧的水声在小套间内回响,后又一路绵延过他的侧脸、下颌、耳后……
程霁阳的嘴唇微张,双眸紧闭,已是一脸的意乱情迷,却还是在沉迷间分出神来将黎若的手腕攥紧,
“我……我待会儿还有个会……”
规整地束在西装裤里的衬衫早已被撩起,黎若不安分的手来回在他的肩背和腰腹点火,又很快探进他皮带未解的裤装里揉捏他的臀肉。
他曲起膝盖,又隔着西装裤意有所指地蹭了蹭程霁阳早已洇出湿意的女穴,“那……不进去?”
程霁阳迟疑地点点头,看着黎若的眼神有点痴,又分明像是还有点遗憾……
“操。”黎若恨恨地在他的眼皮、鼻头、嘴唇又一一落下吻,“你迟早弄死我。”
下一刻,他牵引着程霁阳侧过身子,又解开束缚着的皮带与拉链,将他的西装裤和内裤一并扒拉下来。
久违的流着水的肉屄是被他亲自打上过烙印的深粉色,此刻两瓣阴唇微微分开,中间的小口也正饥渴地一张一吐。
黎若情不自禁地地伏低身子,接着对着那不断漏着甜骚淫水的肉穴轻轻落下一个吻。
竟很快有一股汁水迎头喷来,身前的程霁阳难耐地曲起一双长腿,“嗯……不要亲那里……”
黎若有些惊讶,倒是不知道程霁阳对这样的玩儿法如此敏感受用,登时有一些难言的想法自心口腾升而起……
“过来嘛。”像是不满自己未得到关注,程霁阳身体又往后蹭了蹭,“不是想要插到我的腿里……”
黎若边吮吻过他的耳廓边失笑道,“真是骚不过你。”
程霁阳的身材比例极好,一双腿白皙又瘦长。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双性的缘故,明明全身瘦削,大腿肉偏却鼓鼓的,再延展到饱满挺翘的臀,一路都是诱人的极有肉感的样子。
黎若往常做的时候便很爱特意关照那里,如今情境又刚好不适宜肏穴,他令程霁阳侧身,本就是动的腿交的心思。
却未成想程霁阳也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
对着那臀肉轻掴一掌——落下的部位又刚刚好极靠近那两枚微肿的淌水的蚌肉,那让程霁阳很快又溢出一记呻吟。
“那把腿分开,嗯?”黎若用一只手引着他将外侧的腿支起,“我要肏你的腿了,小阳。”
啪啪的声音不间断地在室内回响,黎若从身后拥着程霁阳,狰狞的下身一下又一下在他腻白的腿根处进出。
程霁阳不断流逸出难耐的低吟,他身下的女穴虽未被进入,却一直被黎若的茎身反复蹭弄。阴蒂更是已因为龟头来回的摩擦碾压而趋于肿胀。
穴里的淫水因此一股接一股地喷出,小小的空间内,空气里都溢满了属于他自己的腥臊气味。
而与那天在团建公园时一般,解开了几粒纽扣的衬衫下,他雪白的胸脯仅只袒露了一小片,却也业已被折腾得浮上了大片大片的深粉。
那两枚乳尖被身后的黎若来来回回地抚弄拨动,早已敏感地挺立。
不及女性饱满却也因双性体质而微微鼓起一点的乳肉则时而被黎若抓住揉捏,时而又因侧卧的姿势而难得地显出一些乳沟——那让身后的男人不禁更疯狂地扒拉住两边饱满来回推挤玩弄,雪白的胸口便是因此布满了红印……
并拢的腿根间不断有儿臂粗硕的可怖的龟头蹭弄而出,肉乎乎的大腿肉向中间挤压着,又被此刻的腿交肏弄得糊满黏腻的前列腺液,也同样泛起了可怜的红色。
他的西装裤也同样并未被全部褪下,只虚虚地挂在他腿脖。或许,只消简单地穿上裤子接着扣起衬衫纽扣,他便又是那个整齐体面的程总,所有淫靡的红色印记都可以被偷藏在那身贵价的正装下头。
无人知晓他亲哥哥的阴茎刚刚还在他的双腿间抽插,他的龟头鞭笞着他骚挺的阴蒂,他的双手像对待女人般地揉弄折磨他的乳肉和奶头……
黎若注意到程霁阳的小腿一哆嗦,接着,很快地,他整个人触电般地抖了抖。
想象与现实的交相辉映下,程霁阳边颤着身子边到达了顶峰。
待黎若也终于射到了他的腿间,又用办公室备有的湿纸巾妥帖地为他将白浊都拭去,仍一瘸一拐的程霁阳却接到了办公桌上猝然响起的内线电话。
按了按免提,秘书的声音很快从电话里流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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